制作完成的金丝琥珀蜜枣
见到姚庆顺时,他的短袖已经被汗水湿透了。皮肤黝黑的他,从22岁至今,已经做30多年的蜜枣了。
作为地道的姚村人,他身上传承着最正宗的蜜枣制作工艺。
这不,一个多礼拜前,他被东家邀请来掌灶,煮制蜜枣。作为村里最后一代蜜枣制作传承人,这个活,他每年都要干上一个月。
青枣要先切丝
独特的技艺
立秋早过了,走在兰溪市兰江街道姚村村的乡间地头,你很难在漫山遍野的枣树上,找到一颗枣子。
不过只要站在村口,闭上眼睛,沿着一股沁脾的甜香味走,不自觉的,你就会走进一间沿街的大厂房,厂外的铁门上,一块写着“姚村蜜枣厂”的红色招牌挂得干脆而显眼。
厂内,8个土灶一字排开。锅里面,青枣淹没在白沙糖融化之后的白色泡沫里,争抢着吸收糖分。灶里的柴火像在与炎炎夏日抗议似得,噼噼啪啪燃个不停。
蜜枣属于干果类,用割枣机,把大青枣周身割一次,使其容易吸糖,然后放入锅中用白糖煮,晒干,就成了我们平时吃的蜜枣。
说来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并不是那么容易。这头一件要紧的,就是选枣。
“枣太白,不行,没成熟。泛红了,也不行,太成熟。”姚庆顺说,立秋前几天打下来的枣子,做蜜枣最合适。
不过前人留下来的经验,让这个问题成了一种时间上的约定,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难的,是煮枣。
说白了,煮枣的过程,就是青枣吃糖的过程。
割好的青枣放进大锅,加入白糖和小部分水,辅以柴火,煮枣就开始了。姚庆顺也忙开了。
“刚入锅的青枣,必须要猛火,这样糖才能融化。但要控制好时间,一味的猛火,水会被逼走,青枣会焦,做出来的蜜枣颜色就难看了。”姚庆顺一边说,一边时不时的用铲子翻搅着锅里的青枣。
“火候、水分……,要管住这8只不听话的的土灶,没三四个人可不行。”另外,烧灶的柴火也很有讲究,一定要是松树,这样火候更易掌控。
一个多小时后,凭借多年的经验,姚庆顺只需用手的力度,轻轻一捏,就能准确地辨别出枣子的生熟。
紧接着,这些吃够糖分的蜜枣就会被放在竹笼上用炭火烘烤,36个小时之后,蜜枣加工就算完成了。
烧制中的青枣,需要时不时用铲子进行翻搅
辉煌的曾经
中国是枣的故乡。早在万年前,枣的祖先——酸枣就已在中国满山遍野了。
种枣的历史最早可追溯到多年前的裴李岗文化时期,远在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枣已是人们食物的组成部分。
兰溪是从公元10世纪左右开始栽培枣树,所产的青枣个大色艳,皮薄肉厚,香甜脆嫩。
这些是我翻阅资料后才得知的,不过对于姚庆顺,乃至兰江街道下江村的蜜枣制作工艺非遗传承人江庆芳来说,都并不见得会知道。
在兰溪,68岁的江庆芳,算得上是家族式蜜枣加工技艺传承中的翘楚了。
他的祖父江许言,年从事蜜枣加工,父亲江锦波紧随其后,到江庆芳这里,已经有年的历史。
尽管是这样的老资历,当问起兰溪蜜枣起源和发迹的历史时,江庆芳也是含糊其辞:“最起码好几百年了。”
后来,我们查看了兰溪市志。对于蜜枣,上面倒有较为详细的记载。
相传明朝正德元年()初,南京国子监祭酒,兰溪人章懋自家乡返京,带家乡兰溪蜜枣进御。明武宗朱厚照食之称佳,赐名“冕枣”。后来嘉靖年间,始用青枣切成缕缕丝纹,用糖煎制蜜枣,成为贡品。自此,兰溪金丝琥珀蜜枣声名鹊起。
不过,江庆芳所熟知的辉煌时刻,是在上世纪80年代。
“那时候,下江村有22家蜜枣加工点,姚村更多,有40几家。”在江庆芳印象中,那时的村中热闹非凡,家家户户不分昼夜加工蜜枣,运青枣的货车常常在村子里排成长龙。
“村里的青枣不够用,甚至还会去江西、湖南、湖北等地运枣。”尽管动用了全村的力量,但还是来不及,“青枣打下闲置两三天,就会影响蜜枣的口感。”
蜜枣出锅
断裂的传承
说来也怪,作为一种独特的传承,兰溪的蜜枣加工技艺却是很开放的。
江庆芳这样祖传的除外,如果你想学做蜜枣,不用献茶,无需拜师,在老师傅的下手干几个月帮手即可。
“不明白的地方,师傅会倾囊相授,毫无保留。接下来的修行就靠自己的慧根了。”
*连松的祖上务农几辈子,也穷了几辈子,到他这里,因为蜜枣,生活算是有了点起色。
十多年前,*连松立起6口土灶,请了4个师傅,在何夏庄村开了一家小型的蜜枣加工厂,用以维持生计。
“起初学手艺的时候,就是跟后面当帮手,看多了,也就会了。”在*连松看来,那时候他会去学蜜枣,完全是跟风。
这样的氛围培育出了一大批加工蜜枣的高手。
江庆芳说,光是下江村,现在会这门手艺的人不下人。一传十十传百,烧制蜜枣渐渐成了上世纪六七年年代的一个流行工种,甚至转而成为风俗,受到热捧。
尽管如此,这样的辉煌却早已成为当地人的一种回忆。
今天,姚村的蜜枣加工厂只剩2家,下江村更甚,江庆芳已经成了村里烧制蜜枣的独苗。
兰溪市林业科学研究所所长周顺元曾在这方面作过调研,他告诉我们:“在鼎盛时期,兰溪蜜枣年产量为吨。”如今却已萧条不堪。
就拿江庆芳的兰荫蜜枣厂为例,80年代它的年产量为5吨,可今年的产量已经骤减到了0.15吨。
制枣师傅也日渐贫乏。
“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老师傅还在坚持做蜜枣,年轻人,哪里肯学。”江庆芳膝下有两个儿子,都在事业单位上班,他们对父辈传承下来的这门手艺似乎都不感兴趣。
准备进行烘烤的蜜枣
高温下的坚守
不感兴趣只能说是很小一部分原因。当看完一整套蜜枣加工流程之后,也许很多人都会望而生畏。
做蜜枣的时间刚好是三伏天,是一年中气温最高且又潮湿、闷热的日子。可灶台里的猛火可不管这个,它们一个劲的火上浇油,将更多的热量无情的扩散到伺候它们的制枣师傅身上。
姚庆顺说,温度一高,出汗在所难免,一天湿个三四套衣服很正常。
汗一多,就要补水。包括姚庆顺在内三四个制枣工,每天每人要喝掉四五壶开水。
枣子烧透后,师傅们必须不失时机的拎起铁锅,连枣带糖的倒出来。可这一大锅枣再加上铁锅本身的重量,就高达25千克。
这考验的不只是臂力,还有魄力。一不当心,滚烫的糖水要是溅在身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且,青枣在锅里很脆弱,极容易焦,烧枣需要不间断的看守,连续20几个小时不睡觉,也是常事。
所以,“熬”枣,其实是在“熬”人。
采访过程中,很多师傅也不止一次向我抱怨:“做蜜枣,技术是要一点的,但主要还是以辛苦为主。”
尽管如此,老百姓对此好像并不买账。买蜜枣,吃蜜枣的人越来越少了,蜜枣市场也是日渐萎缩。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大家的健康意识提高了,对含糖量高的食品不再那么青睐。”江庆芳说,人们对蜜枣不再像物质匮乏年代那么偏爱。
市场一缩小,必然会影响当地人做蜜枣和种青枣的积极性。很多老师傅宁愿外出打工,也不愿意去做这个心里没底的营生。况且,现在兰溪已经很少有人种专用于蜜枣加工的南京枣、团枣和马枣了。
烘干后的蜜枣
(浙江新闻客户端记者何贤君俞跃通讯员王莹胡连江实习生马泺)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