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子英传奇
年11月。
井冈山麓下的遂川县城。
这几天,江西遂川县城的大街小巷流传着一条重要新闻:年过七旬的“把戏婆婆”焦子英原来是个共产*员,竟还当过县苏维埃委员、游击队长和湘鄂赣西北代表团妇女部长。
这儿的人们太熟悉焦子英了,她在这块土地生活了二十多年,几乎城里年龄稍大的居民都看过这位“把戏婆婆”的演出。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位不起眼的“把戏婆婆”竟有如此的传奇经历!
6个月时,姑母收养了她;6岁时她嫁了个傻男人;15岁时,她挑起了全家生活的重担……
年11月,大冶县(现为大冶市)金湖乡焦和村一个贫苦农民家庭里,一个女婴呱呱降生了。她叫焦子英,是这个家庭的第九个成员。在她的上面有五个姐姐,一个哥哥。
添丁进口,儿女满堂。对这个在死亡线上挣扎的贫苦家庭并不是一件什么喜事。全家大小苦苦地伏在祖上留下来的几亩*土里刨挖,终年劳累。年景好时,全家尚能勉强糊口;遇到天灾虫祸、兵荒马乱,家里大小九个肚皮就没法填饱。
小子英6个月时,父母忍痛将她过继给子英的姑母做女儿。姑母没有生育,虽说子英是个侄女,却把她当个亲生的女儿来抚养,百般疼千般爱。年,辛亥革命狂澜掀翻了晚清皇帝,可几千年封建陋习如长藤死死地缠盘在中国老百姓身上。也就是这一年,姑母给6岁的小子英抱了个小男人。那个小男人是个傻子,小子英不喜欢他。可这毕竟是姑母的一片心意:招婿养子,当门立户。为了不使姑母伤心,小子英勉强答应下来。
姑母家处境在村里算得上中等。可姑父是个懒汉,整天吃喝嫖*,丢下子英母女俩不管。姑母为此多次苦劝,反遭姑父*打,不几年功夫,姑父将家里的一点田产败光。小子英10岁那年,姑父病死了。虽说少了这个败家的瘟神,可家底空空。傻男人虽大子英几岁,可一点事也不会做。为了维持全家生计,小子英和姑母打草鞋卖。一双草鞋只卖二、三个铜板。来买草鞋的全是穷人,他们虽然很同情小子英母女俩,可谁也无力长期帮助她们。天气炎热的农忙季节,买草鞋的人多,子英一家生活尚可勉强维持,到了天寒地冻的农闲季节,人们都在家里烤火,草鞋卖不出去,子英一家揭不开锅、生活无着。不知有多少次,小子英饿急了,就冒着大雪偷偷地跑到别人田里扯肥田草吃。有的田主好说话,多少让小子英扯一点,遇到不好说话的,抓住她非打即骂。小子英的生活连牛马都不如。
子英15岁那年,姑母双眼烂瞎了,不能打草鞋。一天,姑母摸着门,不小心又将腿给摔断。那傻男人只知道饿了要吃,饱了要睡,家里的生活重担全落在子英一人的身上。她外出到附近人家卖小工:推磨、舂米、洗衣……每天能给自己糊口外,还能挣五、六个铜板养活姑母和那个傻男人。小工不是每天都能找到,子英一家常常是吃了两顿饿三顿。
子英17、18岁那年生了个儿子。这时,家里的日子越发难过了。望着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傻的傻,子英一狠心,丢下儿子往虎口里钻:到地主刘小山家里去做“表嫂”(大冶方言,即为女长工)。刘小山也够狠*的,乘人之危,落进下石。他提出干两天才给一筒糙米抵作工钱。为了养活姑母、儿子和那傻男人,焦子英咬牙答应下来,每天天一亮,就到刘小山家去洗衣、扫地、端屎、烧火、磨面、舂谷……
地主婆是个吃斋念佛的教徒。她偶尔也发点“善心”,将拿去喂猪的锅巴、剩菜给一碗焦子英带回去给姑母吃。当然,地主婆这点“善心”不会白发,而是要焦子英给她做更多的事,焦子英忙得很晚才能回家。
儿子一岁时生了病,没有钱治疗,焦子英借贷无门,急得上天无路,硬是眼睁睁地看到儿子抽死在自己怀里。
“大桂花树下,有刘小山埋藏的东西”焦子英告诉那农协干部。
年秋,大冶焦和村的农民又悄悄地组织起来闹革命。可当时在刘小山家做表嫂的焦子英早出晚归,对外的事情一无所知。那段时间,焦子英只觉得刘小山很反常。
一天,刘小山假惺惺地对焦子英说;“子英呀,你在我家这几年,吃了不少苦。我平时忙,对你关心不够,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不要往心里去呀。”说着,这个平常一毛不拔的刘小山指派另一位长年(大冶方言,即为长工)盛碗白米饭叫焦子英拿回去给姑母和傻男人吃。“刘小山想搞什么*名堂?”焦子英拿着碗左思右想。管他呢,姑母有好久没吃这样的白米饭了,先送回去给姑母吃了再说,不过对刘小山要提防点,焦子英暗暗拿定主意。
几天后的晚上,焦子英在茅房里解手,见刘小山夫妇和管家偷偷地在院子里的大桂花树下埋了一篮东西。他们慌里慌张,埋了东西就走,没有发现焦子英,可焦子英把他们的行动看得一清二楚。
第二天一大早,焦子英来到刘小山家上工,只见刘家大门敞开,大门两边墙上贴着红色标语:“打到土豪劣绅!”“废除一切租契债约!”“共产*万岁!”焦子英进去一看,刘小山一家人跑个精光。原来刘小山得知农协起来的风声,吓得带着全家老小逃到县城。
朝霞满天,一轮红日冉冉升起。贫苦农民如潮水般涌进了刘小山的院子。人们喜庆洋洋,笑逐颜开。几个农协会员抬来一张八仙桌,农协负责人跨了上去大声说:“乡亲们,刘小山给我们吓跑了,刘小山有什么本事?!他整天不劳动,家里的东西都是他剥削我们穷人得来的,这些东西现在应该归我们穷人所有。”焦子英站在桌旁仔细听着这位农协干部讲话:这个人的话说得有道理,穷人整天干活还吃不饱、穿不暖,挨打受气,刘小山靠剥削我们生活。焦子英鼓起勇气,告诉那农协干部:“刘小山在大桂花树下埋有东西。”大家拿着工具跟着焦子英到大桂花树下一挖,还果真挖出了一些金银玉器。焦子英笑了,农协的负责人笑了,乡亲们也笑了。后来农协分地主刘小山浮财,还给焦子英一床棉絮、两套衣服作为奖励。
“以往是穷人怕地主富人,为什么今天是地主富人怕起穷人来呢?原因就是穷人们团结起来了。穷人要想出头过日子,就得团结起来与地主富人斗。”农民们的行动教育了焦子英,火热的斗争生活吸引着焦子英,焦子英义无反顾的参加了农民斗争的队伍。
革命使焦子英觉悟。她毅然踢开婚姻生活上的羁绊,与那个没有一点感情的傻男人离了婚。她将全部身心投入到革命工作中去,不久担任了焦和村农协妇女委员。
革命是千千万万人的事业。焦子英带着村里其他几个妇女骨干走东家、串西家,把姐妹们组织起来,成立了妇女训练大队,焦子英担任大队长。在训练大队里,焦子英根据每个妇女的不同特点,分别成立唱歌队、做鞋队、洗衣队、补衣队等,慰问赤卫队员和红*战士。
焦和村的妇女工作在全区名列前茅,在全县榜上有名。“焦子英,不简单!”干部们对这位童养媳出身的训练大队长刮目相看;“焦队长,真能干!”村民们对这位“老表嫂”由衷敬佩。
墙上挂着一面*旗,*旗前的桌上点着盏油灯,油灯旁的碗里插着三根香,焦子英单腿跪在*旗下,庄严宣誓……
年春天的阳光格外明媚。大冶苏区充满一片生机。翻身的农民将谷种播到自己分得的田里,将希望播进春天的阳光里。
共产*人将自己崇高的目标播入了千万个劳苦大众的心中。一天,区委书记徐济全找焦子英谈话:“子英,你想不想参加共产*?”“想啊,做梦都想,可是共产*呢?”焦子英着急地对徐济全说。徐济全笑了笑:“你要找共产*,我帮你。”
几天后的傍晚,徐济全慎重的告诉焦子英:“根据你的工作表现和对*的态度,*组织决定发展你为共产*员。由盛排有和余锦泰两人将焦子英带到一间空房。空房正面上挂着一幅*旗,*旗前面的桌上点着一盏油灯,油灯旁的一个碗里插着三根香。焦子英单腿跪在*旗前,举起右手庄严宣誓:“牺牲个人,坚持到底,死不叛*,决不投降!”焦子英读了一遍,又反复默默背诵。三根香烧完了,她将入*誓词刻在脑子里。
“入*是光荣的,也是秘密的,关于你是共产*员这件事除了我们三个人外,不要再对任何人说。在敌人面前,要严守*的秘密。希望你在工作中要作出*员的样子来。*号召的事要带头做,吃苦在群众前头,危险在群众前头,撤退在群众后头。”徐济全代表区委给焦子英谈话。他还告诉焦子英:盛排有是村里的*支部书记,工作上要听他安排。
*的奋斗目标,如一股源源不断的精神燃油注入焦子英心里。她从此干得更欢了。不久,*组织调焦子英去木排墩县苏维埃农场开展女工工作,她配合农场场长曾排甲将农场的妇女和青年组织起来,农忙季节,进行劳动竞赛;农闲季节,开展文体活动。空余还组织起新剧团到附近村庄演文明戏,进行革命宣传。
同志们的友爱与关怀感染着焦子英,在农场她找到了知音。通过与曾排甲一段时间的交往,焦子英与曾排甲由互相认识到互相了解,由互相了解到互相爱慕。两、三个月后,他俩在农场并结连理。
婚后不几天,大冶县委选送焦子英去龙港鄂东南干部培训班学习。在龙港她一边学习文化知识,一边学习革命理论,她明白了更多的革命道理。一个多月学习结束后,县委安排焦子英担任六区区委委员,负责区里的妇女工作。“*组织这样信任我,我一定要把工作做好!”焦子英暗暗下定决心。
县里开展“扩红”运动,要求妇女干部积极介绍青年参加红*。“我是一个共产*员,应带头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焦子英动员参加的第一个人就是丈夫曾排甲。那一位妻子不爱恋着自己的丈夫,焦子英多希望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新婚燕尔,焦子英就去龙港学习,回来后调到设在木排墩村的六区区委机关,可曾排甲却从木排墩县苏维埃农场调到区苏维埃*府(地点皇踩畈)当通讯员,夫妻分居两地,难以相聚。焦子英对丈夫说:“我俩都是*的干部,应该带头响应*的号召,再说我俩都年轻,人生的路长的很,你参加红*也是对我工作上最大的支持。”
*的召唤,妻子的劝告,曾排甲迈进了红*队伍。
行动是最好的语言,焦子英带头送丈夫参*感染了乡亲们,焦子英成为扩红的模范。“为人要学焦子英”,区委向全区发出号召。
焦子英坐在主席台上,看到了这个情景,眼泪刷刷地流下来。
焦子英受到区委、县委的表彰,可并没有满足。作为区委女工委员的她想到的是更多:天寒时,想到*烈属家里缺柴;三伏天,想到*烈属家里缺水;农忙时,想到*烈属家里缺人。为了让战士们在前方安心打仗。她带领青年服务队为*烈属砍柴、挑水、插秧、割谷……她记得自己是个*员干部,群众的事要带头;忘记了自己也是*属,家里有又瞎又跛的姑母,也需要有人来照顾。
年春,大冶县苏维埃进行第一次改选,*组织和群众代表都推荐焦子英为候选人。在正式选举的群众大会上,一个群众代表大声说:“农民兄弟们,今天是选举县委苏维埃委员,我受群众委托提个人,这个人是童养媳出身,又给地主做过“表嫂”,他是无产阶级,是第一个送夫参*的妇女,是她热心组织青年帮助*烈属,这个人就是焦子英!大家同意不同意呀?”“同意!”“同意!”台下不约而同举起一大片手掌。
信任是群众对焦子英的最好奖赏。焦子英坐在主席台上,看到这个场景,眼泪刷刷地流出来。“家乡的群众多么好呀,我就做了那么点工作,他们都记得。”焦子英感叹地说。
会后,新当选的县苏维埃经过分工,焦子英任县苏女工委员。这年夏天,鄂东南工会成立,焦子英改任鄂东南工会女工部长。焦子英以踏实、稳健的脚步在革命的征途上攀登。
妻子的进步激励着丈夫。曾排甲托人带信给焦子英,夫妻俩比一比,看那个进步快。在部队里,曾排甲打仗勇敢,没到一个月,便升任为班长,一年后当上副连长,不久担任了红三师九团四营11连连长。夫妻俩在火热的斗争中比翼齐飞。
一次,焦子英得知丈夫的部队驻扎大冶殷祖,便去看望丈夫。恰巧丈夫要去洗澡,就将随身佩带的手枪暂交妻子保管。那时,焦子英也配了支手枪,她向营部借了匹马在田野上学骑马。殷祖镇一带老百姓见了,夸奖道:还是我们的队伍厉害,你看人家焦队长,腰插双枪,骑着一匹白马,真是威风啊!
贫苦农民是这般热爱自己的*队,希望自己的*队人人都是神兵天降。“焦子英手持双枪,骑着一匹白马,百步穿杨、日行千里……”话越传越神,越传越远。
这话自然传到了国民*反动派那里。能有马骑,配有双枪的焦子英一定是共产*里的重要分子。反动派下令悬赏捉拿:“抓住焦子英,赏大洋五百;交来焦子英的人头,赏大洋三百!”
三、五百大洋,这对任何一个刚翻身的贫苦农民来说,的确是一笔很大的财富。苏区的群众虽然很穷,但决没有人拿焦子英的头去发财。焦子英每到一个村庄里开展工作,老百姓自动替焦子英放哨,焦子英象一条鱼,畅游在人民群众的海洋中。
敌人抓不住焦子英,气急败环,到焦河村抓焦子英那又瞎又跛的姑母。敌人威逼姑母:“你这老土匪婆快把小土匪婆交出来!”“你们有本事,自己去抓,抓我有什么用?”姑母镇定地回答。敌人恼羞成怒,用刺刀将姑母刺死在床沿。焦子英永远忘不了这深仇大恨。
听到丈夫牺牲的噩耗,焦子英悲痛万分而深深内疚。
随着阳新、大冶地区第一、第二次反“围剿”斗争的胜利,阳新、大冶苏区的县、区、乡、村工农革命*权进一步完善。苏区办起了兵工厂、煤矿、被服厂等为红*服务。作为鄂东南工会女工部长的焦子英工作更忙了。既要协助指导工厂的生产,又要做好工人们的思想工作;既要鼓励前方红*多打仗,又要照顾好后方*属家庭生活。
望着日益扩大的苏区,望着日益扩大的红*队伍,望着日益巩固的苏维埃*权,焦子英心理有说不出的高兴,这一切毕竟也渗透着她的一片心血。
焦子英希望红*再打胜仗,多打胜仗。渴望丈夫早日凯旋归来。她热爱自己的工作,亦眷念自己的丈夫。
然而,革命的道路是那样的漫长和曲折。中国革命的成功和胜利毕竟需要生命和热血。年4月,国民*反动派对鄂东南苏区发动了第四次“围剿”。在错误的方针指引下,红*打了几场恶仗,并没有扭转被动的局面。
在一次战斗中,红三师必须突破敌人的包围,实施转移。曾排甲连担任主攻任务。曾排甲毫不犹豫挑起主攻的担子,带领突击队向敌人阵地发起冲锋,曾排甲勇敢地冲在前面,敌人机枪扫来,他身中数弹,英勇地倒下了。他和他的战友用热血为部队铺下一条鲜红的生命通道。
听到丈夫牺牲的噩耗,焦子英悲痛万分而又深深内疚。悲痛的是失去一位战友、同志和亲人,内疚的是她作为妻子没有给丈夫生个后代。
中国革命的成功是无数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这里面不仅有焦子英丈夫的鲜血和生命,也有焦子英战友的鲜血和生命。
年夏,鄂东南第五次“围剿”斗争失败,鄂东南各级***组织转入艰苦的游击斗争。在修(水)武(宁)崇(阳)通(山)一带深山密林与国民*“清剿”部队周旋。
一天清晨,搜山的敌人乘着大雾沿着泉水沟悄悄地摸到鄂东南道委宿营地。那天,焦子英起得很早,到泉水沟洗脸,迎面正碰上走在前面的敌人尖兵。那两个尖兵背着枪,沿着沟石向上爬,敌我相遇,双方距离不到10米。手上只有条毛巾的焦子英急中生智,用力一蹬脚下的沟石,沟石滚了下去,两个尖兵吓得闪开身体躲石头。焦子英乘机大声喊:“同志们,敌人从泉水沟上来了!敌人从泉水沟上来了!”那两个尖兵慌忙取下枪,焦子英一闪身,拨开沟边的茅草转进去。茅草挡住了死神对焦子英的追击。
焦子英的喊声和敌人的枪声惊动了同志们,他们一部分拿起枪迎敌,另一部分人乘大雾转移。敌人地形不熟,又见游击队已有准备,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敌人这次偷袭也给鄂东南游击队造成了损失。大冶县苏工会主席程功正同志眼睛不好,加之大雾,他夫妇俩误入敌人阵地,光荣牺牲。敌人把程功正同志的头割下来,挂在大冶北门城墙上,显耀“清剿”的“胜利”。
敌人的残酷只能增加焦子英对敌人的仇恨,只能更加坚定焦子英的革命信心。
年秋,鄂东南道委决定抽调干部充实到红*部队,调焦子英入曾排甲所在连担任宣传员,负责料理伤员,对红*战士做宣传鼓动工作。
在艰苦中学会了生存,在战争中学会了战斗,焦子英和游击队员们顽强地活了下来。
年春,中共鄂东南道委撤销,成立湘鄂赣省委西北代表团,上级将焦子英从红*队伍调回,担任西北代表团的妇女部长,在担任西北代表团书记兼西北*分区*委的江渭清手下工作。
这年5月的一天,西北代表团决定派焦子英带领四位同志组成一个工作团去瑞昌县开展工作,并指示焦子英五人与江有书的一支12人的游击队一起下山绕到敌人后面,袭击敌人营地,牵制敌人“清剿”,配合西北代表团实施转移。并约定七天后返回山上再与西北代表团联系。
当焦子英一行完成袭击任务,按时返回约定地点,西北代表团已转移他处。焦子英派人多方打听,也未知下落,焦子英等17人与*的上级组织失去了联系。摆在焦子英等17人面前有三条路:其一是拿枪集体投降敌人;其二是把武器藏起来各人回家种田;其三是一边继续找组织,一边与敌人斗争。
焦子英组织队员们坐下来讨论。大家统一思想,决定走第三条路,跟国民*反动派斗争到底。在讨论中,队员们认为焦子英在袭击敌人后方的战斗中指挥有方,既打乱了敌人阵脚,自己人没有一个受伤。一致选举焦子英兼任游击队队长,江有书改任副队长。从此,焦子英就带领这16名革命战士在武宁、瑞昌一带的大山上坚持了长达三年的游击斗争。
深山里没有房屋,更谈不上有床。夏天,游击队员们找块平整点的石板睡觉;冬天,游击队员们则将枯*的茅草割下来或踩到,再垫上一块布单,人就抱着枪和衣而睡。身为队长的焦子英,深深感到自己肩上担子的分量,为了对游击队安全负责,无论是夏还是冬,她一直是坐着睡觉,一旦有什么动静,就抬头看一看,迅速做出判断。几年下来,焦子英竟养成了坐着睡觉的功夫。
深山里自然弄不到大米。野菜成了游击队当家的粮食。焦子英自小常挖野菜,其他队员都是苦出身,挖起野菜来个个是行家里手。春、夏、秋三季野菜比较好找,特别是春天,甚至可以挖到竹笋。可是到了冬天,大雪漫山,挖野菜极为困难,为了节约子弹,游击队规定不准枪杀野兽,因此,焦子英和队员们常挨饿。
一次,焦子英带队伍去打山脚下一户土豪,顺便弄点粮食。当游击队一出山口,正好与敌人“清剿”的巡逻队相遇。焦子英见敌人人多,指挥队员往山上撤,自己和另外一个队员在后面掩护。敌人死命扑上来,焦子英见队员走远了,便和另一个队员迅速藏在路边水沟里。沟边草丛掩护了焦子英,敌人失去目标,停下来胡乱打枪,一颗子弹将焦子英额头蹭去一块皮,焦子英沉住气,不露声色。大山张开怀抱,紧紧抱住了她的女儿。
在艰苦面前,女人比男人付出更多;在困难面前,队长比战士付出更多。战士们坚强地挺了过来,焦子英也坚强地挺了过来。
在艰苦中学会生存,在战争中学会战斗。焦子英和游击队员们摸清了敌人搜山的规律,出其不意到离山脚较远的村庄打土豪。解决部队生活来源。他们也把从土豪那没收来的东西分给群众,群众坚决不收。焦子英百思不得其解。几个群众悄悄告诉焦子英:“你拿的衣服不是我们穷人穿的,一穿上被民团发现不枪毙才怪呢,就是在家里,万一被民团翻出来,谁又能说的清楚呢?”焦子英恍然大悟。以后打土豪,就把土豪的粮食分给群众,让群众吃得了,藏得住,说得清。受到群众欢迎。
一年的春节前夕,游击队把土豪家的大肥猪杀了,除留备份改善伙食外,其余切成三、四斤一块,送给山脚下贫苦农民,给他们拜年,借此机会宣传游击队宗旨。不久,山脚下的群众都知道这支游击队是共产*的队伍,是维护群众利益,专打土豪的,把游击队当成自己人。游击队还在山脚下的贫苦农民中发展了*员,成立了*小组。民团,国民*队在山下有什么动静,群众就装着上山砍柴向游击队报告,游击队粮食快吃完了,山下群众就将米藏在竹筒里带上山。
与当地群众建立良好的关系,使游击队绝处逢生,如鱼得水。困不死,饿不死,剿不灭,敌人对焦子英领导的这支游击队无可奈何。
“*啊,我可找到你了!”焦子英见到了*派来的同志,激动的流下了眼泪。
尽管焦子英率领的游击队与当地群众建立了很好关系,掌握了一些情况,但是由于游击队的活动区域是远离城镇的偏远山区,且又与上级失去联系,直至年夏,焦子英还不知道国共第二次合作的消息。
年8月的一个晚上,游击队在山脚旁的玉米地里遇到了一个赶野猪的农民。焦子英吩咐其他队员藏起来,独自前去与她搭话。那农民见黑夜突然冒出一个人,以为是土匪,十分害怕。“老表,你不要怕,我是个妇女。”那农民看清了焦子英的面孔,放下心来问道:“你个妇道人家,深更半夜跑到山上来,做什么?”“打土豪,打反动派!”那农民将信将疑。焦子英接着说:“我们的人可多呢,都在这大山里,我叫焦子英。”那农民一听说是焦子英,非常高兴:“在山下常听群众说你的队伍是穷人的队伍,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焦队长,你有什么吩咐?”“想了解这山脚下村庄里的最近情况。”那农民告诉焦子英:村庄里几年前跑出去的土豪带着6岁儿子回来了。还带有许多光洋。焦子英仔细地询问那土豪有多少田地,雇了多少长年、有没有血债、房屋有什么特征等情况。
回到游击队里,焦子英同几个主要队员一商量,决定向那土豪借块光洋给每个队员做套衣服过秋。
几天后,焦子英率领游击队悄悄地摸到土豪门口,布置好岗哨,带着几个队员突然闯进去。面对瑟瑟发抖的土豪,焦子英平静的说:“你不用怕,也休想耍滑头,我们是共产*领导的游击队。今天来不是要你们的命,而是向你借点钱。”“我两手空空回来才几天,没有钱啊!”土豪哭丧着脸。“有钱没钱,你心里最清楚,我心里也清楚。”焦子英一字一板地说。土豪的儿子站在一旁,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土豪:爸爸明明有钱,为什么说没有呢?在这里与土豪磨时间是相当危险的。敌人碉堡离这里只有几里路。焦子英看到土豪的儿子,心里有了主意:“块光洋限你10天之内送到山上来,现在我带你的儿子上山住几天。”接着,焦子英转过头笑眯眯地对那六岁的儿子说:“小朋友,你叫什名字?”“金琐。”“金琐,我叫焦阿姨,焦阿姨那里有好多山麻雀,去跟阿姨捉山麻雀好吗?”土豪见焦子英要带儿子走,恶狠狠地说:“金琐,你不要爸爸了?”“如果你能配合,我将保证你儿子的生命安全,否则……”焦子英见土豪威胁金琐,毫不相让。
山上的蚊子又多又大,游击队里没有蚊帐,又不能点火生烟驱蚊,队员们只好轮流用扇子给金琐驱蚊。天一亮,小金琐一下子爬起来,嚷着要焦阿姨给他抓山麻雀。焦子英从保管哪里领来一把米,洒在一块平地上,又用一根短棍将竹箩支在米的上面,再将绳子的一头系在短棍上,焦子英和小金琐握着绳子的另一头躲在不处。不一会,焦子英和小金琐就逮到好几只山麻雀。小金琐高兴极了,拿着山麻雀逢人便说:“焦阿姨说话算数,瞧,这是焦阿姨教我逮的。”
土豪是可恨,孩子是可爱的。焦子英是这样想的,游击队员们也是这样想的。游击队里粮食很少,煮饭时炊事员就用勺子单独给小金琐盛了一缸子干饭。然后再添上几大瓢水,加上一篮子野菜煮一煮,游击队员们就吃着它充饥。队员们还想办法逮野兔、捉山鸡、掏鸟蛋给小金琐改善伙食。几个有点文化的战士,一有空就用树枝教小金琐在地上写字。小金琐子在游击队里吃的开心,玩得也开心。
过了几天,那个土豪的管家上山找焦子英。一来看望小金琐,二来答应给每个游击队员做套衣服。管家见小金琐与游击队员玩得正欢,便问道:“少爷,想家不?”小金锁神气地说:“管家,你回去告诉老爷,我还要在这里跟焦阿姨和叔叔们再玩几天。”
又过了几天,那土豪带着人挑着衣服上山交给焦子英,并退还给做衣服剩余的二、三十元钱,焦子英叫土豪拿这钱再给游击队买一些毛巾、牙刷、牙粉、肥皂等。那小金琐跟游击队们玩熟了,死活不愿随土豪父亲下山。土豪认为这是游击队故意教唆小孩不愿下山的,待他给游击队买了牙刷牙膏后再放小孩,悻悻下山到平江向新四*留守处告了一状。
没想到一场误会带来了梦想不到的好事。平江留守处的江渭清首长听说焦子英带着16个人都还活着,十分高兴,马上派蔡达芝等与焦子英取得联系。
见到日夜思念的战友,真是使焦子英百感交集,欣喜万分。子弹划破头皮,焦子英没有哭过;冬天冻得睡不着,焦子英没有哭过,饿上二、三天没有吃的,焦子英没有哭过。今天见到久别的战友,见到了*派来的同志,焦子英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啊,我终于找到您了,您的儿女终于回到您的身边。”
两年的夫妻生活,焦子英惊讶的发现自己失去了生育能力,失去了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利和欢乐。
在平江留守处,焦子英见到了付秋涛、江渭清等首长,见到了许多她所熟悉的老战友。焦子英愉快地生活在革命大家庭中。虽然焦子英有个温暖的大家庭,可还缺一个小家庭。33岁的焦子英,应该有个温暖的小家庭。
*组织当起了红娘,劝说焦子英与江有书结婚,对于*组织的指示和决定,焦子英历来是满腔热情的执行,可对于*组织出面介绍江有书做丈夫,焦子英感情上承受不了。江有书这个人,做事没什么主见,焦子英在山上那几年艰苦生活中了解他。他并不是焦子英心目中的丈夫。*的指示与焦子英的感情发生了矛盾,焦子英毕竟是个共产*员,共产*员毕竟要执行*的决定,焦子英答应下来。很快,焦子英与江有书在平江留守处举行了简朴的婚礼。
这个冬天,平江留守处的新四*要转移安徽一带。组织上考虑焦子英结了婚,江有书又是湖南人,指示他俩留在湖南地方开展工作,任命江有书为中心县委书记,焦子英为县委委员。
这年的腊月三十,焦子英随江有书回到江有书的家乡浏阳,在他叔叔家定居下来。焦子英新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独自外出开展活动困难重重。焦子英多次催促江有书,要他介绍一些同志认识、熟悉。“不忙,不忙。”江有书总是推三阻四。就这样,焦子英只有在江有书叔叔家整天做家务。
转眼之间,焦子英在江有书叔叔家住了两年多。两年夫妻生活,焦子英惊讶地发现她失去了生育能力。突然的结果存在于必然过程之中。夏天睡石板,冬天洗冷水,三年艰苦的游击战争生活,使焦子英永远失去了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力和欢乐。焦子英的心裂开了,裂开的伤口在流血。可恰恰江有书的婶娘是个老封建,见焦子英要断她过继来的侄儿的香火,整天找借口与焦子英吵嘴,企图赶焦子英出门,婶娘为焦子英的伤口抹上了一把盐。
年初,江有书开展活动刚有点眉目,地方上的国民*反动派以骚扰治安为名要逮捕江有书。江有书得知消息,与焦子英商量独自出去躲避。“江有书一走,那婶娘更有恃无恐地与我吵嘴,不赶我出门才怪呢!”焦子英决定随江有书一同到江西躲避。俩人刚刚走到宜春,就被国民**警抓住。国民**警说江有书有拐骗妇女嫌疑要审查,将他俩分开关起来。
在牢房里焦子英听说看守所的所长和太太都是湖北人,就想方设法与所长太太“攀老乡”,以求早日得以解脱。所长太太见焦子英36、7岁,家里正缺一个理家妇女,向所长吹枕头风,这样,被关了一个多月的焦子英成了所长家不要工钱的表嫂。
不管怎么样说,江有书是县委书记,是焦子英的战友和同志,要想办法把江有书救出来,良心和责任驱使着焦子英。在所长家做表嫂,与所长太太接近机会多,焦子英看准机会向太太提出释放江有书。江有书亦写信回家要来一笔钱打通看守所内关节。夫妻俩多方下手,又过了一个多月,江有书获得了释放。
浏阳看来一时回不去了,焦子英和江有书在宜春租间房子赊香烟卖维持生活。做了半个多月,俩人感到赊香烟卖虽然是无本求利,但往往连饭钱都难以赚到,江有书决定独自回家看看风声,再作打算。没想到江有书这一去,又成了焦子英生活的重要转折。不久,江有书回到宜春。估计他听了他婶娘的话,一到宜春江有书就要与焦子英离婚。焦子英好言相劝,江有书可一点都听不进。离就离吧,既然江有书无情,焦子英对他又有什么可依恋的呢?
江有书给焦子英10元大洋后回他的浏阳去了。焦子英拿着这10块大洋很为难:回大冶老家吧,家里的亲人死的死、散的散,再说大冶的反动派也不会放过焦子英;去安徽找部队吧,又不知部队在何处活动?何况10元大洋还不够盘缠。焦子英决定暂在宜春租间房子住下来,给人家洗衣维持生计,等待机会与*组织联系。
焦子英暗暗拿定主意:“要嫁人就嫁给这样能吃苦、肯钻研技术、富有同情心的人。”
这年6月,湖北天门杂技团到宜春演出。晚上,百般无聊的焦子英独自去买票看戏。卖票的是杂技团的老板娘。“你是湖北人吧,怎么一个人看戏?”老板娘听出焦子英的口音。“我与叔叔出来躲日本,走到宜春生活没有着落,叔叔就回去了,我怕日本兵,就独自在这里给人洗衣为生。”焦子英不愿暴露自己真实身份。老板娘听后,仔细看了看焦子英,突然表现出极大的热情,邀焦子英在前排看戏。
看完戏后,杂技团老板夫妇带着几乎是全团人员随焦子英来到她的住处。“这兵荒马乱年月,你一人在这里我们不放心,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老乡之间互相照应,有饭同吃,有钱同使。”老板似乎对这位身在异乡的湖北老乡尤为关心。“我虽然对杂技有点兴趣,可不会演,到杂技团不是白吃人家的么?!”焦子英想到这里,便婉转辞谢了老板的邀请。老板看出了焦子英的心思:“到团里你可给演员们洗衣、搭台子、搬道具、看网子,你可以做的事情多得很。”在他们的哄骗下,焦子英进了杂技团,成了团里一名只管食宿、没有工钱的洗衣妇。
在杂技团干了一个多月,老板要焦子英到杂技团来工作的真面目露出来了:原来老板的大儿子30多岁还未结婚。那家伙没有一点真本事,仗着老板有钱,整天寻花问柳,抽吸鸦片。人又长得丑,团里的女演员都怕他、躲他。老板把焦子英哄到杂技团就是要焦子英做他的大儿媳。这焦子英自然不愿意,于是老板今天派这个演员来说情,明天叫那个演员来许愿,老板也不时软硬兼施,逼焦子英就范。
一天下雨,杂技不能演,演员们三五成群在屋里*博的*博、聊天的聊天。焦子英在旁边补衣服边听演员们聊天。一个叫岳邦林的演员叹道:“说起命苦,我的命也苦,小时给地主放牛,15岁时家乡遭水灾,我出来讨饭。人们同情我,介绍我学杂技混口饭吃。没想到这一干就是18年,这18年为练功吃了多少苦,挨了老板多少打,连我自己都说不清。好不容易才有今天这点手艺,可又时时受到团主的盘剥。”岳邦林的话,深深地打动了焦子英:“他是与我一样的受苦人,他见我一个人洗那么多衣服很累,多次不要我洗他的衣服;一旦我把他的衣服拿去洗了,他就到河边来帮我拿衣服、晒衣服,他待人诚恳,关心人。”焦子英暗暗拿定主意:要嫁人就嫁给这样能吃苦,肯钻技术,富有同情心的人。
白天,洗衣服,搭台子;晚上,看网子、收道具。焦子英一百八十多个日日夜夜的辛勤劳动,并没有感动铁石心肠的老板。一天下午,老板给焦子英摊牌:要么留下做大儿媳,要么明早离开马戏团。
那天晚上,焦子英装着洗衣服,约岳邦林到河边,告诉离开杂技团的打算。“老板的气我早就受够了,你要走,我也跟你一起走。我们有手艺,离开了老板还怕饿死不成!”岳邦林义愤填膺。于是岳邦林叫来义女岳长秀,三人趁黑夜离开了杂技团,离开了这个压迫人、盘剥人的黑窟。
“这个媒人就是我,我喜欢岳邦林,我把我自己嫁给岳邦林。”焦子英理直气壮地说。
焦子英三人开始了那艰难的流浪生涯。沿路岳邦林演出一些小杂耍兼给人治疗跌打损伤。赚得一文钱,三人同使;挣来一碗饭,三人共吃。开始是岳邦林和长秀演,焦子英在一旁敲锣鼓,到后来,焦子英看出了门道,给岳邦林当助手演“空箱变活人”等魔术节目。路途遥遥,哪里是他们归宿;风霜雨雪,何时为晴空丽日。三个穷苦的人相依为命,四处流浪。
几个月后的一天,焦子英三人遇到了岳邦林的一个远房亲戚主办的江苏双义杂戏团。远房亲戚看到一身手艺的岳邦林几乎沦为乞丐,潸然泪下,热情挽留他们三人入伙演出。
亲戚的关照,使焦子英深深感激和不安。不能在团里长期吃“白饭“。她拜岳邦林为师,固执地学起了杂技。在岳邦林的指导下,焦子英一切从头开始:站桩、马步、分腿、劈腿、倒立、翻筋斗……。步入不惑之年的焦子英仿佛着了魔。40岁,这个年龄使焦子英为杂技付出的代价是可想而知的:练功练得焦子英脚抬不过门坎,手拿不住筷子,人在床上翻不了身。人的意志战胜了皮肉的痛苦,焦子英咬牙挺了过来。
半年后,焦子英终于走上了戏台,用那走过坎坷道路的脚灵巧地将八仙桌、伞、坛子拨得飞转。焦子英也有她的拿手戏:躺在台上,用双手和双脚撑起八仙桌,桌上站着五六个演员表演各种造型。每到这时,观众们对她报以热烈掌声。当报幕员告诉观众:支撑着八仙桌上的五、六名演员的是一位年逾40、学杂技只有半年多的妇女时,观众们更是由衷敬佩。
辛勤的汗水结出了丰盛的果实,焦子英成功了。焦子英成为双义杂技团的“新台柱子”。杂技团每到一地,焦子英骑着马,披红挂彩“拉街”。“把戏婆婆”,小孩亲切地叫着;“把戏大嫂”,大人们热情地称呼,随着焦子英的外号越传越广,双义杂技团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也是冤家路窄。一天,双义杂技团在一个县城演出正好碰到了天门杂技团。第二天,县法院传焦子英和岳邦林到堂。原来天门杂技团老板来个恶人先告状,说岳邦林拐骗人妻。焦子英和岳邦林来到法院,那法官问天门老板,岳邦林拐骗的这位妇女是谁的妻子?天门老板把他那大儿子推出来。焦子英问法官:“原告说我是他大儿子的老婆,请原告拿出媒人来。”法官见焦子英说得有理,问那大儿子:“你说这女人是你妻子,你媒人呢?何时结婚?有无子女?”那大儿子吃喝嫖*是行家里手,到这场合,连屁都放不出来一个。在一旁的天门老板急了眼,反问焦子英:“你与岳邦林结婚,哪个是媒人?”“这个媒人就是我,我喜欢岳邦林,我给自己做媒,把自己嫁给岳邦林,我就是不喜欢你那吃喝嫖*的丑儿子,你想强迫我做你的儿媳妇,永远办不到!”焦子英理直气壮、落落大方。那法官似乎也很反感那大儿子,把桌子一拍:“原告诉词不准,蛮横无理,判决焦子英为岳邦林妻子。”
然而,这次对簿公堂,义女岳长秀重新落入虎口。原来岳长秀是一讨饭人8岁的女儿,岳邦林见她可怜,用8块大洋买来作义女,改名换姓,以便老来有所依靠。岳邦林不会写字,请天门老板写契约。这个狡猾的天门老板将契约中岳邦林的名字偷改成自己的名字,又哄骗岳邦林将契约交给他保管。在公堂上,天门老板拿出这张契约,给法官过目,不论岳邦林和长秀怎样解释,这位糊涂法官都听不进去,一口“有证有据”、“有据有证”,硬是将长秀判给天门老板。
黑暗的中国呵,何日充满光明;苦难的人民呵,哪天跳出苦海。焦子英随着双义杂戏团流浪,流浪……
首长跟焦子英谈话,要她参加部队搞文艺宣传工作,焦子英满口答应,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年初,双义杂技团来到贵州某个县城演出。城外战斗很紧,杂技团便在城内暂住下来。不几天,人们解放*攻克了这座县城。这天,几个士兵来到杂技团,联系请杂技团演出庆祝县城解放事宜。流离颠沛的杂技团在国统区被国民*兵痞拉差搞多了,演员们只当是国民*兵痞又来拉差,叫焦子英出面虚虚应酬几句。到了晚上,解放*的营长和营*委带着几个士兵来到杂技团,真挚地邀请杂技团明天登台演出,如团里有困难,解放*派人协助,营首长还向演员们解释:中国人民解放*就是从前的红*,后来的新四*、八路*,是共产*领导的队伍,如今国民*蒋介石打倒了,共产*领导的人民新中国成立了,劳苦人民站起来当家作主……焦子英听着听着,激动万分,这不是我日夜想念的亲人么,是他们打倒了地主土豪、国民*反动派,实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事业。焦子英一激动,话也多起来。那营*委听了,笑着说:“人家都说你是个‘把戏婆婆’,我看你不是个玩把戏的出身。你呀,一定干过共产*。”营*委的眼睛真厉害,焦子英敬佩不已。她向营*委简要介绍了自己的经历,末了向*委请求:“我参加过共产*,请*分配任务。”“哟,还是个老同志呢,真不简单。给你两个任务:第一,明天请杂技团为部队战士和老百姓演出,庆祝县城解放,你负责组织好;第二,部队初进县城,肯定还有国民*反动分子捣乱破坏,请你给我们介绍一些可靠的群众,我们把他们组织起来维护社会治安。”“坚决完成任务!”焦子英仿佛回到了那烽火连天的岁月。
第二天演出,焦子英上台首先满怀激情向解放*祝词,并指挥演员们向解放*献歌。他们是可爱的战士,他们用热血和生命换来了中国人民的解放。焦子英以满腔热情投入演出。整个演出获得圆满成功。
演出结束后,焦子英把解放*首长带到熊太华家里向首长们介绍熊太华情况:“熊太华原是鄂东南红三师团*委。在一次战斗中给打散了,流落到这个县城做上门女婿。”通过熊太华,解放*首长又串联了一些工农骨干。以后熊太华就成了维护社会治安的积极分子。
焦子英演出给部队官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首长们常邀她去部队教战士们唱歌、扭秧歌,活跃部队文娱生活。一来二往,焦子英与战士们熟悉了。战士们要求首长把焦子英留下来,更好地推动部队的文娱活动。首长跟焦子英谈话,要她正式参加部队搞宣传工作。焦子英满口答应,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部队首长还联系当地*府将岳邦林安排在粮食加工厂当工人。焦子英又回到了革命队伍,回到了同志们身边。
团里部分演员得知家乡解放,陆续返回家乡。还有一部分不愿离开的演员重新组建了个建美武术团。可新建的建美武术团缺“台柱子”,于是他们劝说焦子英夫妻入伙,把武术团撑起来。“我再也不愿离开革命队伍。”焦子英告诉团里的伙伴们。没有“台柱子”,新建的武术团有马上垮掉的可能,全团大大小小二十多人来到焦子英家跪着,恳求她夫妻俩入伙:“岳师傅,焦师母,带我们一把吧!”“师父、师母,你俩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望着这些昔日同苦共难的伙伴,焦子英沉重地点了点头。
“在我夫妻俩最困难的时候,他们收留了我俩,现在我俩有了好工作,就不能丢下人家不管。我们患难与共好几年。这二十多位伙伴要吃饭哪!再说,我原来参加革命,是为了打到地主恶霸和国民*反动派,现在在这些坏人打到了,革命成功了,我有一个安安稳稳的日子就行了。”焦子英向部队首长讲明原因,返回武术团。
不久,部队开赴海南一带。年初,武术团拿着部队出示的证明,向江西进发。
团里有了*组织的代表,焦子英要求重新入*的愿望强烈起来。她向指导员慎重地提出了申请……
年春,焦子英夫妻俩随武术团来到了江西吉安地区演出。吉安人民*府有意要成立一个地区性的杂技团体,在这年5月,将武术团愿意留下来的演员和其他几个杂技团合并,组建为京都湘苏人民杂技团。
年春节期间,人民杂技团在遂川县城演出。一个演员在表演高空节目时不慎掉下来,将腿和腰摔断了,医院抢救。一些演员见出了人命大事,想到要终生承担经济责任(杂技团为民间团体,自负亏盈,演员受伤致残,其他演员有赡养责任),不顾职业道德溜掉了。关键时刻见人心,焦子英和丈夫心痛那受伤演员,毅然站出来扛起杂技团的大梁。将没有走的演员重新组织起来,成立了湘苏人民杂技团。岳邦林为团长,年近50的焦子英为演员兼教练。遂川县*府也伸出热情之手,指示县民*局拨一笔钱给受伤演员治疗;征求演员们意见,将演员们户口、粮油关系迁到遂川,杂技团也改归遂川县民*局管辖(仍为民间团体,自负亏盈);将城内广场长期借给杂技团作演出基地;尽可能安排杂技团到附近乡村演出,增加收入。
年,县里给杂技团派来一位 的转业干部、共产*员担任指导员,负责抓团里演员们的思想*治工作。杂技团有了*代表,焦子英那颗要求重新入*的愿望日益强烈起来,她向指导员汇报思想,慎重地向*提出申请。
县民*部门个别负责人看人焦子英的简历和申请疑惑重重:“焦子英这么想参加共产*,战争年代*组织是秘密的,焦子英找不到,全国刚一解放,共产*的牌子公开挂起来,焦子英为什么不去找*,一直到现在才提出申请?”焦子英向民*部门个别负责人陈述当时心里动机,然而在那个年代,焦子英没有跟部队一起走的原因却难被人理解。于是局负责人结合当时杂技团的审查工作向大冶等地发函调查。大冶县迅速复函证实了焦子英年至年的革命经历。查来查去,焦子英在宜春被捕是否有变节行为成了她重新入*和落实红*流失人员的焦点。可在宜春被捕时有关当事人和国民*的有关档案又不知下落,一时无法核实。出于慎重,*组织将焦子英重新入*和落实红*流失人员的问题暂时搁下来。
焦子英毫不气馁,继续用一个共产*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在杂技团里她带头积极工作,协助指导员做好其他演员工作,牢记当年的入*誓言:“牺牲个人,坚持到底,死不叛*,决不投降!”
年冬,民*局*组织根据焦子英在杂技团的长期表现和群众意见,决定派人再去宜春查清焦子英被捕情况后,确定焦子英能否重新入*。
几个月后,外调的人还没有下去,“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县民*局陷入瘫痪。随后,红卫兵“勒令”杂技团停止演出,到了年春杂技团被迫解散。岳邦林安排到县环卫所当临时清洁工,月工资是14元。年过继来的侄女岳秀娥安排在县理发室学理发,月工资18元。焦子英有60岁了,没有安排工作,呆在家里。全家三口人,每月收入32元。除了日常开支,还要添置必需的生活用品。
为了生活,焦子英就给别人带小孩。这样焦子英每月有10元钱的收入。焦子英也做过母亲,可他亲生的孩子死掉了,虽说带养的是别人的孩子,可她把孩子当做亲生的来抚养,以从中补偿到一点做母亲的欢乐。
那时,县*府被造反派夺了权,焦子英一家的处境无人管。老伴岳邦林每天清晨扫完街后,就给人家挑水卖。这时焦子英做丈夫的帮手,丈夫从河里将水挑上岸,她接过担子再将水送到各家各户。一担水只卖两分钱,包挑一个单位的水(每天五、六担),每月也不过是二元钱。年的一个雨天,岳邦林挑水上岸,脚底一滑,将腿摔断。岳邦林是环卫所临时工,不说环卫所没有给临时工治伤的规定,就连岳邦林不能上班工资都没有。好在焦子英夫妻俩,懂得一点跌打损伤,于是焦子英上山挖草药给老伴治疗。
为了生活,年近古稀的焦子英接过老伴的扫帚,顶着老伴的名字扫起了大街了。“不管做什么工作,一定要把它做好,要对得起*。”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清晨,冒着寒风出门;晚上顶着星星上班。焦子英以诚恳、踏实的工作态度,受到大家敬重。没几个月,大家选她当环卫所清洁组组长,年终被评为先进个人,出席县先代会。
“你吃了苦!你吃了苦!!吃了苦!!!”江渭清握着焦子英的双手,一连三声长叹。
年的一天。早上,焦子英和平常一样在县礼堂附近扫地。县委的人一大早从礼堂忙进忙出。人家告诉焦子英:今天是省里来的江渭清书记在这里作报告。“江渭清”,焦子英一听这三个字心头猛的一热,这人莫不是当年的江*委。转而一想,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多得很,于是焦子英又继续扫地,可越扫焦子英心里越不踏实。她停下来向一位参加会议的同志打听:“这个江书记脚是不是有点跛?”,焦子英清楚记得江*委一条腿在战争年代受过伤。那位同志作了肯定的回答。一种相见老首长的心情驱使着焦子英向礼堂跑去。门卫客气地拦住她:“江书记正在作报告,你有事情,请中午到县委招待所去找。”焦子英好高兴啊,她收拾好工具,回家叫来女儿,早早地来到县委招待所门口。
中午时分,焦子英母女俩得知江书记从侧门进入了招待所,向警卫人员提出要见江书记。警卫人员怕影响江书记休息,没有同意。原杂技团的指导员也赶来了,诚恳地为焦子英陈述理由:“只想见见老首长叙叙旧情。”“好吧,请你们把名字写在上面。”警卫人员递给焦子英一张纸。不一会儿警卫人员转来了,请焦子英和女儿进去。好远,焦子英就认出了在休息室门口的江渭清,焦子英激动地跑上前去,江渭清也大步迎了上来。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子英,我的老战友,你还活着?!”江渭清动情地说。“江*委,战士子英向你报告!”焦子英泪如泉涌。
江书记请焦子英坐下,仔细听了她与*组织失去联系后的经过,询问了她目前的处境。江渭清再次紧紧地握住焦子英的手连声长叹:“你吃了苦!吃了苦!!吃了苦!!!”接着江书记向旁边的县革委会负责人简单介绍了焦子英的情况,指示县革委会的负责人:“这位老人为打倒国民*反动派,建立新中国吃了很多苦,如今日子好过了,你们要尽快给她落实*策,好好照顾她。”
粉碎“四人帮”后,*的各项工作逐步走上了正轨。年,民*部门确定了焦子英为红*流失人员,考虑到她的实际困难,每年定期发给一定的生活补助。后来,民*局将她从环卫所调到县敬老院担任副院长。
县民*局对焦子英的情况是了解的。年,新上任的局领导请焦子英向局机关的同志讲战争年代的艰苦经历,进行革命传统教育。旧社会的苦难,地主豪绅的压迫,国民*反动派的残暴,游击生活的艰苦,亲人的惨死,战友的牺牲……这一切在焦子英头脑里是这般清晰。讲着讲着,焦子英流下了眼泪;听着听着,同志们也流下了眼泪。“焦子英讲得好感人呀!”凡是听了焦子英报告的人无一不感触地说。
焦子英走红了。学校、机关、企业、城里城外,众多单位来请焦子英;清明、八一、国庆,逢年过节,县里的大小领导来请焦子英。焦子英的传统教育报告成了遂川县大受欢迎的一项*治活动,城关的中小学更是把它作为对学生年年进行革命传统教育的保留节目。
年近80的焦子英,四处奔波,到处演讲,却不要任何形式的报酬。“告诉年轻人新中国的来之不易,教育年轻人牢记革命先烈,珍惜今天幸福生活是我这位从战争年代过来的幸存者义不容辞的任务。我不仅要讲,而且还要严格要求自己,去影响和帮助青年们。”焦子英以她那正直之心赢得了遂川人民敬重。年至年,焦子英先后被当选为遂川县第七、第八届*协常委,第八届县人大代表,第九届县人大特邀代表,县第八、第九次妇代会主席团成员。
焦子英是富有的,她那自强不息的精神和那传奇的经历给青年学生多少启发、教益、鼓舞;可焦子英又是清苦的;年老伴岳邦林去世,女儿早成家另过。她独自租住的县城关私人一间约10平方米的小房里,至今没有电视机、电冰箱、电风扇、煤气灶,甚至没有自来水。38元的红失人员补助和40元副院长工资,这78元的收入在遂川县红失人员中是最高的,可对于多病的老人来说却生活得很勉强。
焦子英毕竟为新中国的诞生献出了自己的丈夫、青春和热血。
精神上的富有和经济上的清苦在焦子英身上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我知道国家目前要搞经济建设,拿不出更多的钱来改善我们这些人的生活。生活虽然清苦点,但是与那些牺牲的战友比起来,我能够活到今天,能亲眼看到祖国逐步走向繁荣富强,这就足够了!”这就是焦子英,一位经历了那坎坷经历的革命老人发自心底的声音。
竺伟,俗名"伟哥。花甲已过,直奔古稀。祖籍浙江宁波。当过知青,做过工人。年有幸考入大学,而毕业后″不务正业",改行作市**机关秘书至退休。工余饭后,偶有感悟,片纸涂鸦,权当消遣,自娱自乐。年轻时,当过多次市报(台)优秀通讯员,曾有数篇″拙作"获省市有关征文奖。
《新东西》编辑部
主编:向天笑
征稿启事:
1、原创首发,诗歌(除旧体诗词外)、散文、小说、评论等作品,拒绝一稿多投。第一次投稿附百字内简介加个人清晰生活照一张。除文档附件外,请在邮件正文里粘贴一次稿件,便于编辑查看。
2、作者文责自负,如有抄袭侵犯他人权益,本平台不承担任何法律连带责任。
3、投稿作者请